灯光渐渐变得朦胧, 给眼前的一切都渡上一层暧昧的薄纱,男人穿了她从未闻过的香水,带着一点点海盐和橙花的味道, 这让他在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内尤其突出, 显得可口极了。
少女不受控制地想要贴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头顶传来轻轻的笑声。
他瞥了二楼一眼,然后把她扯进怀里。
“千岛夫人正看着你。”波本将手指插进她的发间,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头低下来,像是在和她调情, 但却离着一定的距离,掌握着极佳的分寸感, 不会叫她觉得不适。
“会撒娇吗?”他问她。
撒娇……?
之前波本有和她交流过任务的完整流程, 青森萤一直都记在心里,于是她很快就明白过来,现在已经到了秀恩爱环节。
秀恩爱……嗯……波本说要想着最喜欢、最重要、最亲密的人,然后再把他当做那个人……
少女缓了几秒, 然后慢吞吞地过去抱住他的腰,用脸颊轻轻蹭他,就像看着惠那样看他:“呜……脚好疼。”
那是一双可以叫人失魂落魄的眼睛, 即使已经更换了颜色,也丝毫不改其中的神采,光波流转,上挑的狐狸眼更叫她有了几分女人的味道。
腰间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紧了一些, 少女没有察觉他的反应, 只是踮起脚揽住他的脖子, 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带着哭腔说道:“好想你呀。”
惠。
下一秒,她被拦腰抱起来,男人把她的脸按进胸口,脱下外套将她裹住,带她来到二楼的休息室里面。
她被放在暗红色的沙发上,黑色的裙子和沙发的布料相交,浓重墨彩,将她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男人单膝跪在她面前,慢慢褪下她的鞋子。
如果是别人靠得这样近,青森萤肯定会下意识躲避,但现在波本就是惠,所以她丝毫不害怕,也不闪躲,而是自然地把脚踩在他的肩膀上:“疼。”
男人一愣,然后抬手把她的脚踝攥紧掌心。
“要我揉吗?”
他有着下垂的狗狗眼,眼神清澈,就像是陷入热恋的少年,语气中也带着怜惜和不自觉想要为心上人付出的、期待的意味。
“嗯……”另一只脚踩上他的胸口,出发前给她用的香水到现在才像是发挥了效用,蒂普提克的杜桑,纯净、妩媚、像是缱绻的发丝轻轻扫过手臂,叫波本下意识心跳加快,手臂也泛起一阵痒意——逢场作戏,不应该有这种反应。
这时候不做些什么的话就太可疑了。外面还有人盯着,这个时候不会有人不想吻她。而且千岛夫人性取向在这里并不是秘密,这个任务已经没有必要拖下去了,还是速战速决吧……
想到这里,波本抬头,攥着她的脚踝把她扯进怀里,在少女的小声惊呼之中,他用力吻了上去。
少女在他怀里睁着眼睛,好像从来没有被男人吻过那样,满脸惊愕,像是被吓到的猫,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忘了呼吸。
这是降谷零第一次尝到唇膏的味道。
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可口,还有点苦,这叫他想起在警校时期,他的班长有一位漂亮的女朋友,那时候他常常和他们几个抱怨女生口红的味道,但脸上又挂着甜蜜松散的笑,然后他们几个会一起扑过去,开玩笑一样揍他,抱怨他又在秀恩爱……
班长……
降谷零慢慢闭上眼睛,在组织里,波本的心会和冰山一样坚硬。
门被轻轻叩响,穿着红色礼服裙的女人站在门外,语气傲慢,看过来的目光里满是轻蔑:“千岛夫人想见你。”
她对青森萤说,语气就仿佛这是什么恩赐。
波本笑了笑,露出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以及对权势的渴望,带着
一些歉意看向她,摸了摸她的耳环:“亲爱的,你能为了我付出一切,对吗?”
青森萤完全忘记了该有什么反应,她被牵起来,慢吞吞地跟着女人往前走,从脖子到脸颊整个都泛着粉色,看起来可口极了,以至于楼下的人都紧紧盯着她看,目光揶揄,小声说着一些什么。
她讨厌成年人的世界。少女略感不适地皱起眉,这种目光将她从羞怯和震惊之中扯出来,青森萤很快就平复了心跳,虽然这一个吻没有过提前的预演,但是大哥说过,为了完成任务,应该要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
就像她想要完成游戏的任务回家,就和BOSS大人抱抱一样,波本的吻和她的抱抱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做任务的一个过程而已……
做好心理建设的少女很快就稳住了情绪,还慢吞吞地复盘起了刚刚的行为,她刚刚竟然因为羞涩和惊讶,完全忘记了配合波本,就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木偶人。
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简直是最低级的失误,如果大哥在这里,一定会把她臭骂一顿的。还好她今天的搭档是波本……
呜……不能这样想,老大教了她这么多东西,虽然凶巴巴的,但绝对是个可靠的搭档。
青森萤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出去,她要好好配合波本,漂亮地完成这个任务,让老大看见她的长进才行。
下定了决心以后,接下来的任务流程就完成得十分顺利,波本刚刚已经在她耳环上放了耳机,她只要按照他的指示做出相应的表情和动作就可以。
他的指示简洁明了,哪怕是她这样思维缓慢的笨蛋也可以很快理解,这让她下意识觉得波本不像是什么组织的成员,反而更像是一位受过系统训练的□□或者警官,能够因材施教,循循善诱,而不是像大哥一样把他训练自己的方式套在她身上。
唔……怎么又在对比?千岛夫人正抚摸着她的脸颊,扣着她的腰,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青森萤一边照着波本给她的词汇回应,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想来想去,大哥生气、抗拒她的原因应该就是认为她没有长进,训练偷懒,所以对她失望了。
如果大哥知道她完成了任务,会不会有些高兴呢?自己这段时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学到的,也有在好好训练,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大哥多多少少也会消气了吧?
琴酒是游戏给她的强大而又可靠的搭档,青森萤来到这个游戏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对于弱小的雏鸟来说,第一个依赖的对象往往是最珍贵的,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法国,回到安全屋,回到她的搭档和小南瓜苗身边了。
“怎么心不在焉的。”千岛夫人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被晕开的口红看了一会,用指腹轻轻擦拭着:“在想你那个无用的舞伴?”
她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既然把你送到别人的身边,就说明不珍惜你,不在意你,既然如此,你何必再想他?”
“可是他对我很好。”琴酒把她派到日本来的情况和千岛夫人的话巧合地对应上了,青森萤下意识回答道:“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依赖的人。”
耳机那边的波本沉默了一会,回想起她自从下飞机后的一言一行,又想到少女刚刚看向他的眼神,那样依赖喜欢,盛满爱意的眼神,一个极其荒谬的可能性浮现在脑海——她话里的那个“他”也许是琴酒。
这个家伙……该不会和琴酒……
但如果她真的和琴酒有什么特殊关系,那个到处怀疑别人是老鼠的疑心病患者怎么会这么放心地把她派过来?
通过几次装作无意的试探,波本已经基本确认了她话里的真实性:不会格斗、枪法很烂,脑子也不太好使,完全没有掌握推理技巧……
不排除她已经聪
明到了连人类的本能都已经克服,演技炉火纯青,可以轻而易举地骗过他和贝尔摩德的地步,但如果她已经是这样的人,哪里还需要来找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卧底呢,直接去**哪国的总统,能创造的价值不是更大吗?
这个糖酒,到底是什么来头,进组织的目的又是什么,和琴酒、朗姆,以及酒厂背后的那位先生有着怎样的关系,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直觉告诉降谷零,这或许能成为一条点燃组织这枚炸弹的,非常关键的重要引线。
于是他又刻意拖长了任务的节奏,从她和千岛夫人的相处中获取了更多的情报,然后在琴酒听见会觉得可疑的边缘停下来,让她把项链送了出去。
“大哥!”
副驾驶上面的少女浑身都冒着喜悦的泡泡,和他短暂地庆祝过后,就立即掏出了手机给她的搭档打电话。
即使那边足足过了十几分钟才接通,也丝毫没有打击她亢奋的情绪,她开心地敲着车窗——这是琴酒常有的动作。
“我完成任务啦!”
“嗯。”
“那我什么时候回去呀?还是伏特加过来接我吗?我还想给大哥带伴手礼……”
琴酒打断她雀跃的声音:“波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前就发觉了,虽然她反应能力不强,但直觉很准确,琴酒很惊讶她在某些时候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情绪,然后在踩到底线,叫他真正动怒之前停下来,一些下意识的想法也意外地十分符合实际,是个做情报的好苗子。
“唔,波本……”
或许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波本看过来,扫了一眼她的嘴唇,然后从车里拿出纸巾,温和地说道:“口红都被我亲花了,黏糊糊的很难受吧?”
那边的琴酒冷笑了一声:“你们接吻了?”
“是的。”口红黏糊糊地贴在唇周确实很难受……
青森萤接过湿巾,擦拭着晕掉的口红,她一边感激波本的细心和体贴,一边对着那边的琴酒说道:“因为那个时候有人在看着,所以我们就接吻了。”
少女正在陈述事实,用的还是求夸奖的语气,琴酒几乎可以猜到她的想法:看,大哥,我照你说的那样,为任务牺牲了哟,我是不是超棒!
就和以往每次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进步,这家伙就会蹭过来一样,琴酒几乎可以想见她现在脸上骄傲的小表情,看见她灿烂的笑脸,如果他在她面前,这小鬼一定会抱着他的小腿赖在他身上,索求他的奖励。
“呵。”
在心里嫉妒的火焰冒出来的那一刻,琴酒就知道她对自己的影响程度远比预料得还要深刻。
没有绝对理性的人类,若是没有感情,这个人也就不能称之为‘人’,所以琴酒会有爱好,会有习惯,会有厌恶,自然也会有感情。
只要在感性的筹码一点点加重,压倒理性的天平之前,将那一头的全部东西全部摧毁,自然也就失去了博弈的资格。
想到这里,琴酒决定彻底打消她的幻想,并且摧毁她心中那种可笑的依赖和雏鸟情节:“你不必回来了。”
青森萤一愣。
不必回去了……“是什么意思?”
“你的能力只能做这种低级幼稚的任务,就像是地上挣扎的小爬虫。”男人的声音冷漠而又尖锐:“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我已经确认了你是个彻底的无用之人,一个累赘。”
哪怕被那位先生训斥也没所谓了。一次工作失败也没什么,比起让自己拥有一个弱点,琴酒宁愿在那位先生那边当一次能力稍显不足的人。
按下挂断按钮之前,他隐隐听见一声哭泣,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兽可怜的呜咽,她哽咽着叫他:“Gin……”
男人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
迅速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卡抽出来丢进了壁炉里。
小小的薄片在里面燃烧着,壁炉的火烧得很旺,十分温暖,就像这几个月一直在有人等他回家而亮着的、橙黄的落地灯。
琴酒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丢进去,冷静地看着,看着总是被她抱在怀里的这件衣服被火苗吞噬,就像这几个月的时光一样,和那张电话卡一同烧成灰烬。
而另外一边的日本,少女坐在海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波本看着她哭成这样,心里感觉有些好笑。
都进组织这么久了,也跟在琴酒那个家伙身边这么长时间,再怎么样也不该还保持着这种高中生少女的样子吧?
“这位小姐,你已经哭了整整四十分钟了。”想到这家伙可能是个未成年,身为降谷零的那部分还是叫他把手里的啤酒收了回去。
“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再这样哭下去,我待会可能就会被警察带走了。”
“……”青森萤抱着自己的小背包,乖乖止住了哭声,委屈极了:“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
去当侦探,读警察学校,再怎么难,也比遇见性格有缺陷的BOSS好。
这家伙刚刚哭着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通过她的话,波本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这家伙的底细。
从来没杀过人做过坏事,只是因为家里的安排,才被塞进了这个组织。
降谷零的思考方式和琴酒天差地别,在他的观念里,罪犯和黑手党们并不会给自己的孩子传达“听话”、“善良”、“好孩子”之类的观念,而她的言行举止很显然是被一个极其善良正直的人教导出来的,这让她话里的可信程度上升了许多。
即使她的话还不能完全相信,但好歹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波本仰头喝了一口酒,语气轻松地说道:“对琴酒而言,搭档并不意味着什么,被他亲自处决的搭档,光是据我所知就有三个。”
即使死去的人里有他的同僚,降谷零的脸上也保持着惬意而又放松的笑:“你已经算得上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听见波本这么说,青森萤愣了一会,又把自己抱起来:“我还以为搭档是很厉害的羁绊……”
“要看人的吧?”波本修长的手指抓着啤酒罐,香水被海风吹过来,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可口极了。
他说:“和你一样,我认为搭档是十分重要的羁绊。对我而言,那是唯一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存在。”
“那你的搭档肯定很厉害吧。”少女带着一点点羡慕的口吻,波本这么体贴,哪怕对待她这个废材也这么尊重,做他的搭档一定非常安心。
意识到这句话里羡慕的成分太明显,少女红着脸看过来,低头看向他手里的酒,转移话题:“我可以喝一点吗?”
“当然。”
波本把手里的啤酒罐递过来,朝她笑了笑,男人卸掉伪装后的脸年轻而又干净,湛蓝的眼睛里清澈一片。
“我还没有搭档哦。”他说。